<Addiction>衍生作。
*可能有令人不适的情节。
雨停了,今天又是个该死的晴天。
山崎天拉上窗帘,拖着浑身的淤青和钝痛,恍恍惚惚地,晃到了客厅里。
空酒瓶躺了一地,瓶口淌出残酒,翻倒的厨余垃圾桶里流出发馊的汤汁。二者流淌在一处,难道不像一条小溪吗。山崎天望着垃圾桶边、小溪的源头。那条肉没吃干净的鲫鱼的骨架上空,有飞虫旋集着。她想着,那条鱼就是我,那条小溪的两岸就是我的家。
醉酒的父亲不知去了哪里,房间里只剩他昨夜发疯时砸碎酒瓶留下的玻璃渣,还有殴打妻女时抄起的那支扫把柄。已经被打折了的扫把柄落在墙角,山崎天看向它时,幻想了一秒父亲被折断脖子的死相。
夏日的朝阳透过客厅的玻璃,落在这样想着的山崎天眼中。居然还照耀着这种地方,真是慷慨啊。她笑了笑。
该去上学了。她捡起还带着尘土和血迹的校服衬衫穿上,一脚踏进还未干透的帆布鞋里。
拉开门时,她终究还是瞥向了那把靠在墙角的伞。
透明的、干净的伞。
那是藤吉夏铃的伞,不是她的。
可是,藤吉夏铃又是谁呢?
“她这个人啊——”有人一说起她就为难地拉长了尾音。
“行为放荡,目无尊长,无法无天!”老师在办公室里拍着桌子骂她。
“她这次染的是金发,真好看……”女生躲在拐角巴望着她的背影。
“到头来不还是被人甩了吗。”男生斜靠着墙,偷偷瞟着她改短的校服裙下的大腿。
这里没有人不认识她,但或许也没有人认识她。山崎天在校门口的小卖部偷了一颗泡泡糖扔进嘴里,学着她的样,一下又一下嚼着。
教室里坐满了人,可是只有山崎天穿着未干透的帆布鞋,只有山崎天的身体从脚心到头顶都浸透了昨夜的潮湿。从昨夜那八秒后开始,她满心只想着她。
只是想着就足够了。英语老师在黑板上写下“Addiction”这个单词,山崎天只是和大家一起,一味跟读着。前桌女生的发尾晃过眼前。藤吉夏铃,她剪头发了吗,山崎天想着。
父亲将酒瓶砸在地上,抓住山崎天的衣领,下一秒拳头就落在她的嘴角。藤吉夏铃看着前男友时的眼神,也像那时看着我一样吗。山崎天想着,淤青的嘴角咧开一个笑。她和那个人分手时,会像我想杀掉父亲一样,想杀掉他吗。
你在哪里,藤吉夏铃。山崎天身上每痛一次,她就想她一次。她在一片黑暗里,在床上蜷起身子,捂住嘴,触摸自己的身体。藤吉夏铃,你金色的发根深处,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的地方,会和那个夜晚落在伞面上的雨水一样潮湿吗。
一九得九,二九十八,三九……山崎天在脑海里大声念着,想要驱赶那个幻影,可是……九九八十七。错了。藤吉夏铃,你该不会也背错乘法表吧。
我只有你而已,只要你还存在于我的脑海里,我就算被打死也无所谓。山崎天这样想着,任凭父亲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。
可是,父亲忽然发现了靠在墙边的那把伞。那透明的伞面仿佛刺痛了他,他抄起那把伞便朝山崎天打了过来。
唯独那个不行。山崎天瞬间清醒过来。她第一次迎上醉鬼布满血丝的双眼,抓住伞柄,用尽全力想把伞抢过来。父亲在推搡中踩到地上的酒瓶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倒去,头猛地磕在桌沿上。
他倒在地上,头上的伤口潺潺流出血,像一条小溪。山崎天望着那耀眼的红色,心砰砰直跳。她的视线落在手上的伞那闪亮的金属伞尖上。
好机会。藤吉夏铃,你说,要杀了他吗?
可就在她晃神的刹那,父亲捂着伤口,晃晃悠悠地站起身。他望向山崎天的眼神中跳动着前所未有的愤怒。山崎天立刻退却了。她躲开父亲想要抓住她的手,转身逃了出去。
她紧紧抱着那把伞,奔跑在深夜人影稀疏的街头。路灯将她的身影照得惨白。我只有这个了,她一边喘息,一边想着。我只有这把伞而已。我只有你了,藤吉夏铃,我只有……对你的幻想而已。
又一次地,藤吉夏铃嚼着口香糖,将视线落在她身上,就像一粒尘埃轻轻落在桌面上。山崎天品尝着这样的幻影,又一次哭了出来。脚步愈发杂乱,呼吸也因为哭泣而焦躁。她停下脚步猛咳了一阵,靠在暗巷边的墙沿,就这么坐下了。
反正也无处可去。反正什么也没有,除了这把伞。可是今天连雨都没有下,我连拥有这把伞的权利都没有吧。她想着,将伞在胸前又抱紧了一些。
这时,暗巷里忽然有谁走了出来,蹲在她身前,忽然得就像那个夜晚,藤吉夏铃来到她身边一样。山崎天抬起头,见到路灯光洒落在那头金发上。又或者,那个人本身就发着光吧。
“伞,还给我吧。”
那个叫藤吉夏铃的人嚼着口香糖,懒散地抬起手臂,向山崎天摊开手掌。
山崎天望向她的眼睛。她的眼神和那时一样。可这次,她是打算把一切都收回去吧。
到头来,我连这把伞都要失去了。
山崎天把伞递到她手中。将要松手的瞬间,藤吉夏铃却握住伞柄,朝自己轻轻一拽,像是拽一条小狗。
“跟我来。”藤吉夏铃说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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